阿来:写完《云中记》才疏解伤痛
每一次回老家,作家阿来路过汶川,都会停下来看一看,他惦念着当年作家们一起捐建的学校是否还好,孩子们是否还好。这个月,汶川“8·20”强降雨特大山洪泥石流灾害已致9人遇难,35人失联,阿来的心又紧紧揪了起来。这块土地,还有这块土地上的人,从未离开过他的视线。
还是这个月,阿来的长篇小说《云中记》获得了“五个一工程”奖,这部汶川大地震发生十年后问世的作品,打动了读者,打动了评论家,打动了评委。但在得知获奖消息时,阿来很平静,他说,“这是对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奖励。”
“十年前,地震发生后不久,不少人一窝蜂写地震,我当然也有冲动写。但是我每次有冲动开写的时候,我就会反问自己,还有没有更好的写法。”阿来记得2018年5月12日的那个下午,汶川大地震十周年那天,成都全城响起致哀的号笛。长长的嘶鸣声中,阿来突然泪流满面,他一动不动坐在那里,“想起在地震中失去的那么多生命,不禁热泪盈眶,我觉得开写的时刻真正到来了。”他把手头写得很顺的一部长篇小说放下,开始动笔写这部《云中记》。
在阿来看来,汶川灾区的道路、桥梁、房屋重建,在震后两三年后就完成了,但那是物质层面的建设。“大部分家庭都有死亡、伤残,相对而言,心理重建更艰难、更漫长。”他越来越多地看到,有的家庭、孩子在震中死去,若再生一个,却让活着的人有负疚感,因为他们想,这是不是意味着会忘记过去的孩子;两个破碎的家庭重组,但依然有过去的亲人影子在,他们担心过于亲近,是不是因此忘记了过去的人……阿来说,他同样带着这些阴影、伤痛来写这部书,当终于写出来时,他觉得如释重负,那些感同身受的伤痛在那一刻彻底疏解。
去年5月,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编辑王淑红去成都见阿来,她第一次听到了《云中记》这个写作计划。阿来对她说了自己的写作构想:一个千年的藏族村落,在地震中伤亡了一百多人,因处在滑坡带上,全村搬迁到了一个新的地方。“他特别向我解释,每一个藏族村子,都有一个巫师。但过了几年后,这个巫师内心越来越不安,总在想,活着的人都有政府照顾,那死去的人呢?”阿来说,万一他们是有灵魂的,若没人照顾,多可怜呢。于是巫师就准备回到原来的村子,去照顾那万一存在的灵魂。
王淑红第一次看到《云中记》全文,是在去年国庆节后。“第一天,我只读了电脑文件的四五十页,就看到了晚上很晚。”她读得很慢,因为她会不由自主地沉浸在某个场景、某个细节不断回味,“当我读到书中主人公阿巴开始安抚鬼魂的时候,开始祭山的时候,我忽然觉得世界上仿佛有风起来,群山歌唱,万物随舞。”就像此后有评论家所言,《云中记》已不仅仅是地震死难者的安魂曲,更是阿来为古老文明书写的挽歌。
激动的第一读者还有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韩敬群和《十月》杂志主编陈东捷,“韩老师甚至在三审报告里直言,这是近年来,也将是未来一段时间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一部最重要的作品。”王淑红说。而此后,出版社开启快速绿色通道,保证了这部书尽快面世。
这个国庆节,由阿来编剧的《攀登者》电影将上映,这部电影是他写完《云中记》后几天接到的活儿。他说,无论是《云中记》还是《攀登者》,都不光是写人和人的关系,还写了人和自然的关系,“我们生存在社会中,同时也是生活在自然中,而中国作家对于人之外的世界,好像没有太多兴趣。”阿来说,关于写作,他想不断探索下去,因为那是他活着的意义。(路艳霞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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